強迫症患者的碎念以及日常

聯絡了龍巖，派來了救護車載你到殯儀館去，
外婆、大舅媽、我，跟你坐同一台車，陪你走這一段路。
救護車司機放著佛經，我小聲的跟著唱，
經過橋的時候，司機會貼心的告訴你過橋了，但我知道你聽不懂台語，所以我會再用國語說一次，免得你跟不上，走丟了。

在醫院的時候，我打電話給王菲阿姨，告訴她你走了，請她聯絡在日本的大阿姨。
大阿姨向來都是跟你最有心電感應的，不知道她有沒有感覺到？

在殯儀館先暫放在小靈位，師姐來念了念經，就叫我們可以先回家了。
隔天下午，大阿姨回來了，
她吵著要去冰櫃那看你，但時間已經過了，還好殯儀館的人肯通融讓我們進去。
大阿姨跟王菲阿姨都哭得好傷心，我能瞭解大阿姨的痛，連你的最後一面都來不及見，
其實我們又何嘗不是？
最後一次跟你見面都已是上個月的事，然後你就悄悄的離開了。
我看你睡在冰櫃裡，不知道會不會冷？

之後幾天，我們都會去殯儀館，
每天不是折蓮花就是折元寶或是折衣服褲子，
蓮花讓你一步步踏著好走到佛祖的身邊去西方極樂世界，
元寶讓你在天堂可以買想要的東西，
衣服褲子讓你替換著穿。
有時會跟你說說話，不知不覺一天就過去了。
中間做了幾場法事，但是都念台語的，希望天堂的語言是相通的，你能聽懂佛祖要帶你去哪裡。
其實並不是每天都是悲傷的，
有時候我們看著你的照片就好像你在我們身邊，我們還是會笑，會聊天，會餓，會吃，
只要不要安靜下來就好了，
因為一安靜，每個人就又開始胡思亂想的了。
外婆常常會說著那天的情景，
那天她去房間問你要不要看包青天，你說不要，然後翻個身又睡了，
一向看電視不會睡著的外婆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特別累，也睡著了，
再醒來時，去房間問你中餐要吃什麼，
一看你不會動了，身體側著一邊壓的手都青紫了，也沒了呼吸，
她叫你，拍你的臉，捏你的鼻子，你都不動了。
這一幕你有印象嗎？
你是不是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然後自己也很心急呢？

有一天回家，外婆整理你的櫃子，
我看到我們家的族譜，上面有你的字跡，寫著家族的歷史淵源。
又看到你年輕時的剪報是食譜、是生活小秘訣，是你對這個家的鞠躬盡瘁，
我忍不住大哭，
想到年輕的你在收集這些簡報時是怎樣的心情，
因為外婆不太會做家事，所以你一手包辦，從報紙上看到小秘訣或食譜就細心的剪下貼好，
如何換燈泡、如何清理浴室污漬、跳電時怎麼辦、.......好多好多，
我把這些剪報細心的收好，是我的寶。

龍巖說需要一篇生平事略，告別式那天要讀。
我搬了桌子，坐在你的照片前，把你想告訴我的，想讓別人認識你的，用我的筆寫了出來，
短短的一篇，我覺得不夠，
你的人生，豈是一張白紙說得盡的？
我們之間的回憶，也不是幾個字就能帶過的，
人生太短，遺忘太長。